比起黑长直,我更想做一个寸头辣妹
口述:冰冰
作者:李钘滢
△今天文章的配图来自《重庆森林》
看完《杀马特我爱你》这部纪录片后,我的意识还停留在故事中,想着里面那一个又一个五颜六色的发型。因为,与杀马特一样,我的头发也成为了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。
不过,与杀马特有略微差异的是,他们是由于工厂生活压抑,希望通过改变发型引起注意,从而获得一点点关心与短暂的自由。但是我,选择不停地改造自己的头发,则是为了反抗父权文化的规训下,女性在发型选择中面临的窘况。
毕竟,比起勉强自己往大众凝视下“黑长直美女”的目标靠近,我反而更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短发辣妹。
为什么长发飘飘是美女,短发却是“男人婆”呢?
“剪短发”这件事,就像是一场大雨后,地上突然冒出的春笋,在我的脑中不断生长着。
回忆起小学时,虽然与同龄人在一起玩耍,并没有太明显的性别界限;但我总是会注意到身边的穿着,总是有一种大同小异的感觉:男生都是留短发与穿裤子,女生则是扎起一头长发、穿短裙。就连我自己的头发,都是被妈妈扎成了两个麻花辫后,才慢悠悠地出门。
可不知为何,当时的我却非常想体验剪短发的感觉。直到有天,家人都有事外出了,没人管的我突然有了机会,便拿着新年存下来的零花钱,偷偷去了一家理发店,让老板帮我剪掉长发,甚至说,越短越好。当下,老板明显被我吓到了,还跟我确认了两次是否剪短。
但当我欢天喜地剪完头发回家,父母的表情却瞬间从笑意盈盈变得一脸震惊。原本,我的头发到了胸部的位置,现在已经剪短到脖子的地方。对此,父母却非常生气,质问我为什么剪头发,还表示“没有女生会剪一个男人头”,最后命令我“不准之后自己偷偷理发”。
父母的态度,让我非常郁闷,也非常不解;毕竟我只是去剪一个头发,他们为什么要用其他女生的发型跟我对此呢?可还没等我消气,回到学校之后,针对我的头发的鄙夷声就更多了。那天,当我刚走入教室,同学们就开始大笑,转而开始与身边的人议论我的发型。
我有点茫然,便问关系好的女同桌,是否觉得我这样不好看。但女同桌却摇摇头,告诉我“太特别了”。或许是因为关系好,她不太愿意用尖锐的话语告诉我。可很快,班中其他同学对于我发型的评价,就蜂拥而来了;他们不是说我“丑”,也不是认为“很酷”,反而开始叫我“男人婆”。
比如上厕所的时候,男生见到我从女厕所出来,会大声揶揄我说“你走错了”,然后指着男厕让我“尿在这里”。我气不过,便用脏话骂了回去。但我越生气,他们就越开心,开始在班上常常用外号称呼我。至于我原来的名字,就这样因为发型的改变,被取代了。
更让我不忿的是,随着青春期的到来,大家对异性开始有了好感,但我的短发却在羞辱的外号,还增加了对性向的污名。比如班中突然就开始有“我喜欢女生”的传言,而且讲得特别难听——“你看她剪了男人头,又平胸,肯定是想模仿男追女,所以说她是同性恋没错啦!”
听到这些羞辱的言语,我又愤怒又尴尬,只不过是自己觉得清爽与好看,才剪了短发;结果,大家觉得我不符合社会对女性打扮的期待,便用“男人婆”等性别气质的羞辱言语,以及对我性向的猜测与攻击,去打压我的自信。可是,谁规定了女生一定要长发飘飘,男生才可以剪短呢?
当下,小小年纪的我,并不知道如何把这件事向家长或者老师求助,只能一边默默承受着校园霸凌,一边祈祷头发快点长出来。或许只有重新变回那两根麻花辫,同学才不会取笑我,可以友好地跟我对话与相处。
只有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中,我会从床上起来,再拿起镜子,仔细地端详正在缓慢生长的短发,明明这样的模样很可爱,可为什么家长和同学却无法接纳与理解呢?
从染发到寸头,我变成了一个“非主流”女孩
不过,在小学的校园欺凌之后,我再也不敢剪短发等到,每年头发都多到如茂盛的枝叶,才被家长催着去剪发。
那时候,我仍然无法摆脱心理阴影,总担心剪完之后,会遭遇被人质疑“不够女人”或者猜测“你是不是T”等窘况。直到在参加一次与性别议题相关的活动中,我看到了一对有趣的情侣;男生长发飘飘、穿着长裙,女生则是剪了寸头搭配衬衫,自信又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看到他们打扮的瞬间,我情不自禁地“wow”了一声,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但这对情侣似乎司空见惯,反而大方地笑了笑,表示他们常常会被人误会“互换性别”;但对于他们而言,穿着与打扮本身就是人的喜好,无需因为别人的想法,就放弃表达自己的更多可能性。
他们如此豁达的姿态,让我突然醍醐灌顶,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剪短发的渴望。于是,在那次活动之后,我就去预约了一次染发,而且准备每过一段时间,都去挑选不同颜色染发;哪怕这次再遇到歧视或苛责,但我觉得从那对情侣身上得到的勇气,已经足以对抗。
很快,颜色的变换让我收到了各种各样的评价。有些朋友觉得很好玩,有些人却觉得我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,就连大学室友都质问我为何变成了一个“非主流”。对此,我则不慌不忙地回复,开始跟他们分享改变发型的初衷与思考。
也许他们不能理解,但我却想打破一个女性从头开始,就被父权文化束缚的规训。因为在大众眼中,女性应该是“黑长直”,这样看起来才乖巧、美丽;如果剪了寸头甚至光头,则会被贬低为“不好惹”或者“丑陋”。至于个人在发型选择中意愿,则无关紧要,直至被这种划分“三六九等”的刻板认知彻底抹杀。
然而,这种凝视无疑增加了女性的身体焦虑,从而内化为自卑的负面情绪,担心自己随时会被排挤出“好女人”的队伍中。可事实上,当我改变头发之后,我还是我,长发或者短发甚至换什么颜色,都不会影响我的才华与能力,更不会因此就改变了性倾向。
有趣的是,随着我染发的次数越来越多,身边的朋友也被影响到了。一个拉拉朋友突然有天就染了一个彩虹色的头发,然后回家直接跟父母出轨了。她告诉我,在知道我不断换发型的理由后,自己也被触动到了,便不想再做家长期待的“乖乖女”,决定通过染发这种微小的变化开始,为自己反抗与生活。
我讶异于她的勇气,也没有意料到自己的个人尝试,会产生如此积极的效果。但看到她彩虹色的发型,我更加想做很多新的尝试,比如去剪一次寸头。但这次,我不再需要像小时候那么忐忑,可以安心地跟发型师提,剪得越短越好,与往事彻底告别。
或者,在剪刀“卡擦卡擦”后,我可以变得更大胆一些,再拍下最自信的一张照片,发给父母以及那些曾经欺凌我的人,以此反驳“男人婆”等性别气质歧视的话语——
“比起黑长直,我更想做一个寸头辣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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